寫在臨走前
偶然看見了前年剛出國交換那會兒寫的郵件,那時候短短一個月不到就覺得時間過得飛快,轉(zhuǎn)眼間漂洋過海。全部讀完只覺得當(dāng)時的生活熟悉又陌生,現(xiàn)在的樣子也許和當(dāng)年的光景別無二致,無非都是生活的模樣。我一直想寫一篇完整的文字記錄在巴斯的日子,卻總是猶豫著不知道如何開頭,或許是覺得語言太貧乏無法描繪出巴斯的美好和精致,又或許是覺得每天過的平平淡淡的沒什么特別有趣的事情發(fā)生。
“How can we say goodbye?”
—“As we said hello.”
前半年我覺得自己在拼命地想要趕上生活的腳步,把日程表安排的很滿,偶爾還會對突然閑下來的無所事事感到不習(xí)慣,后半年我開始拼命的出去旅行,走了很多地方,遇見很多人很多事。直到時間終于停在這個點能讓我回頭看看這一年生活的地方和走過的路。
距離離開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候,我開始試著認(rèn)認(rèn)真真的走巴斯的每一條凹凸不平的石子路, 去那些還不曾去過的旅游景點。借用簡奧斯汀故居里宣傳片的一句話: Who can ever be tired of Bath? 這里古典又優(yōu)雅,喬治亞風(fēng)格的老房子簇?fù)碇従徚魈实陌Ｎ暮?清晨有時候能看見杳杳的煙霧,午后年輕的媽媽推著嬰兒車在河邊散步,傍晚在夕陽的余暉里常常停著幾只找不見媽媽的小鴨子。有天我坐在火車站門口的草坪上曬太陽,一個老奶奶在旁邊彈鋼琴,那一整個下午我都在音樂聲中回憶在這里的時光和所謂的改變。
事實上,剛來巴斯的情景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天下午迎接我的是陰冷的天氣和空蕩蕩的宿舍。我還和閨蜜抱怨過學(xué)校的位置在山上太偏僻,宿舍周圍連個吃飯的地方都沒有。后來慢慢和同學(xué)混熟了, Pre-session 的課雖然安排得略緊張作業(yè)也挺多,但我們依然有周末聚會, 跟著學(xué)校的free trip 去周邊的小鎮(zhèn)看航空展覽,去牛津看哈利波特的教堂。
九月份參加 Farewell Party 的時候,五周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我們搬去了山下不同的宿舍,認(rèn)識了新的小伙伴。在告別 Party 上大家喝酒跳舞合影玩游戲,好像每個人都知道從此將要各奔東西了似的。后來也的確是這樣,我們那一群人再也沒有如此親密過。讀研的生活其實單調(diào)乏味,課比想象中的少很多,沒課的時候就是窩在家寫論文看書。平時偶爾自己開火做點飯,更多的時候吃的是速食。
時間很快就到了冬天,英國天黑的很早,下午三四點的樣子,那時候倒也沒有覺得漫漫長夜,只是每天下課都有種披星戴月的悲愴。有時候因為專業(yè)的原因我們會去附近的莊園做調(diào)查,早上五六點就要出門趕火車,晚上九十點才回到宿舍,甚至有兩次半夜十二點才回來。于是常常早上出門的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在冷風(fēng)里悲涼的像個壯士。有段時間每周一在學(xué)校 Digital Print Office 做part-time回來都覺得累的只想攤在床上,后來近一年的周末都呆在 Prior Park 給 National Trust 做義工,和信仰不同的人聊天,看古典園林里的云卷云舒。有時候下午去 City Center 的集市上吃各種各樣的小吃,聽 Abbey 前街頭藝人吹拉彈唱。
這樣的日子過得特別快,似乎從冬天到夏天就是一眨眼的時光。除夕那個周末我跑去東亞藝術(shù)館做了志愿者,順便免費看了大半天舞龍舞獅的表演。這是我第一次覺得春節(jié)像是一個符號,而不是節(jié)日。
四月初復(fù)活節(jié)的時候我跟著 National Trust 去威爾士鄉(xiāng)村呆了一周,從前我只覺得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色在新疆到處都是,在那一周我才開始看見它的美好,就像走過一路上的風(fēng)吹雨打,才能在太陽出現(xiàn)的那五分鐘享受到驚喜和幸福。五月三十號晚上和朋友去了畢業(yè)季的Summer Ball,那天下午本來我還看了集跑男挺歡樂的,傍晚去學(xué)校的路上看見一群小朋友在 Bath Uni 的地標(biāo)前面拍畢業(yè)照,那一瞥就足夠把記憶拉到畢業(yè)這件挺傷感的話題上。
其實去年大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我還樂呵呵的跟人說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心情，今年突然意識到離開的日子慢慢變得近在咫尺,心里也開始留戀起來。我到學(xué)校的時候人已經(jīng)不少了,大家站在草坪上舉著香檳拍照聊天,來來往往穿梭在搭起的小帳篷里。晚上小小嘉年華布置的有種 The Notebook 里的味道,很多人西裝革履的去玩兒旋轉(zhuǎn)木馬看著竟也不違和。DJ Jazz 在干冰的煙霧后面變得很迷離,我記得 End of the World 的旋律出來的時候身邊的小哥踩著節(jié)奏和朋友邊唱邊跳,眼神在燈光里充滿各種各樣的情緒,有那么一瞬間我差點哭出來,一束光,一首歌,一個眼神,在快要離開的時候,一切都顯得格外動人。
八月初我們?nèi)?Bristol 看熱氣球節(jié),照片拍的很壯觀,事實卻更像郊游。我坐在草地上看熱氣球一只一只的升上天空,周圍小朋友們嬉笑打鬧,不遠(yuǎn)處是人山人海的小游樂場。慢慢的霓虹燈代替了漸漸隱去的晚霞,我們一群人坐在草地上吃炸雞,地上的熱氣球們隨著音樂的節(jié)奏愉快地閃著燈,夜空偶爾會被煙火打破平靜。所有我看見的,都和出現(xiàn)在電影的片段一樣,最后人們起身離開,留下身后繁華的背景。后來有幾次大家一起吃散伙飯唱歌差不多通宵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像個旁觀者,在墻外淡淡的看著別人的離合悲歡。直到突然決定提前離開。我想所有我懷念的,也許是那些匆匆走過時瞥見的風(fēng)景，和那些陪我走過這一段路的人。兩天時間其實太匆忙,匆忙的我都沒來得及和每一個親密的小伙伴說再見,匆忙的直到最后一個晚上,我才依依不舍。
我只想靜靜和衣睡去,繼續(xù)在這里做著這場隔世經(jīng)年的夢,不理朝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