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在珀斯的時候,有一個星期天晚上,我正在網(wǎng)上和朋友聊天,女兒拿著一張報紙,探頭進來:明天有個薦工面試,你去嗎?是一家中醫(yī)按摩店,在米德蘭德。
去啊,為什么不去?
我很迫切地想找到一份工作,我給自己一年的時間,如果無法在異國自食其力,我就放棄。但我在心里從不相信有這一天。所以如饑似渴地在報上搜索招工廣告。
她馬上打電話,幫我約好時間,然后在網(wǎng)上調(diào)出地圖讓我看,詳細告訴我,在Cliasebrook下車,然后換乘另一線路的火車,終點米德蘭德下車,走大約六百米,按摩店在一個大型購物中心里面。我把兩個火車站名抄在一張小紙片上,放到書包里。
一早,她檢查了我的書包,提醒我務(wù)必多帶水,抹防曬霜。澳洲太陽很毒的,一天就曬傷了。
嘮嘮叨叨的,一瞬間我忽然有一種錯覺,好象兩人的角色顛倒過來了。然后我自信滿滿的一個人出了門。
走了好久,覺得火車站,好象比第一次遠了很多,然后越走越不對勁。我站住,想問一個人,茫然四顧只有嘩嘩的車流,一個人影都沒有。更何況華人。
好半天,馬路對面過來一個黑人男子,不是種族歧視哈,對黑人我總有一種下意識的防備,但現(xiàn)在也顧不了這么多了,我走過去,用自己可憐的英語,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往外蹦。
打擾一下,火車站?
他笑了,謝天謝地,他聽懂了我的話。
follow,me.
我和他并肩在澳洲街頭大步行走,兩人誰也不說話。
就這么悶著頭走,他肯定覺得我這個人很奇怪。
然后我看見了車站,其實我只是多走了一個街口。
他和我微笑道別,還問我,你是旅行者嗎?
是啊!冒充一下。
到了車站,我對著自動賣票機犯了難。不敢輕易下手,然后求助于一個女留學(xué)生,她看了看,說這臺機器壞了,你可以去站臺對面操作。我跑過去。
這時候,女兒的電話一直在響,我懶得理她,老打什么電話呢,火車快來了,火車票還不知怎么買呢。情急之下,買了一張。這張票買得有用,但買貴了。
跳上火車,電話又來了,聽見她的聲音氣喘吁吁還有點氣急敗壞;“你在哪里啊?”“我剛上火車。”“擔(dān)心死我了,打那么多電話都不接。沒辦法我跑到車站。”“能有什么事,你該干什么干什么去。”
我顧不上看窗外的景色,一直豎著耳朵聽廣播里的報站。 拿出紙片,盯著車廂內(nèi)的屏幕,真的出現(xiàn)了這個站名,我松了一口氣。
下車以后,我反應(yīng)了一會兒,其實它和國內(nèi)的車站一樣,分幾個站臺,不同方向的車在不同的站臺等候。
我上了另一列火車,反正在終點站,這下不擔(dān)心了,開始有閑情欣賞窗外的景色,經(jīng)過了大片大片郁郁蔥蔥的葡萄園,后來我才知道,那是珀斯有名的天鵝谷。下了車,又開始茫然了,東西南北,往哪個方向走呢?我選一條主交通道,一直往前走,走很久了,超市的影子也沒有。天那么熱,別越走越遠。我放慢腳步,看來只得問人了,這里找一個華人問路都很難,我跑到路邊一家賣可樂快餐的小店,柜臺后面有一個胖胖的西人姑娘,我問她,大的購物中心,并掄圓兩只胳膊在空中畫了一個圈。她也明白了,怎么這些人悟性都這么好呢?她的英語我聽著似是而非,但她朝我來的方向指了一下,弄半天走反了。又折回去,路過一個商業(yè)中心,街道兩側(cè)全是商店,有咖啡館、酒巴、快餐店、服裝店等等,這個時間都沒有營業(yè)呢。我一邊匆匆行走,還好奇地打量一番,櫥窗里陳設(shè)的或優(yōu)雅、或前衛(wèi)、或熱烈、或充滿異彩域情調(diào)的服裝,很吸引人的眼球。然后,我就看見一個很熱鬧的地方,停了好多車,在太陽光的反射下,明晃晃一片,沒錯就是這里了,購物中心就像迷宮一樣,我拿著圖,找一家Kmart的超市,在超市旁邊的一家店里,一眼看見櫥窗上按摩的廣告圖片。我進去說明來意,一個穿黑制服的女孩子說,可是老板今天不在。我還疑惑,明明打電話說好的嘛,員工還很友好,說,你先坐下休息一會兒,又用她的手機給我拔了老板的電話。電話通了,老板說,這個店不缺人,讓我坐333路車去另一個購物中心找他。
我一直想,怎么問路,這一天盡是問路了,心里演習(xí)一遍:
three three three bus,where?
我回去跟女兒說時,她快笑翻了。
媽媽,你太搞笑了!
你忘了英語百和十的表達?
噢,就是,早就學(xué)過,多少年不用,一著急全忘了。
正是正午時分,曬得要命,水也沒有了,手機也沒電了,根本沒有333路車。
我一個人坐在火車站的臺階上,又熱又渴,還有一絲沮喪,休息了一會兒,就回家了。
雖然沒有面試成,但我覺得自己挺有收獲的。
也搞懂了這個城市的火車線路,它以市中心為中心點,呈放射狀,有五條線路。
如果不是女兒晚上又打了一次電話,我可能和這個店就失之交臂了,也就沒有后來的奇遇。原來我又走錯了,一共兩家按摩店,我進的是另一家。
第二天再去時,就輕車熟路很快找到了,和招工的老板也是在Kmart門口見,二十六七歲,一個很精明能干的小伙子。往店里走時,他問:大姐是哪里人?“山西。”我答得很簡潔,在這個世界上最孤獨的城市,沒有幾個人會聽說這個地名。“哪個市的?”他倒是饒有興趣,我看了他一眼:“太原。”“太原哪一塊的?”我一下笑了:“漪汾橋。”老板淡淡地說了一句,沒把我的下巴驚掉:“我家在漪汾街住。”
天啊!我們兩家只隔了一條馬路,在這么遙遠的地方,和家鄉(xiāng)相隔千萬里的異域相遇,成了我第一個老板,生活真是太奇妙了!